禮麻煩啊？”華月聽出謝衣的忐忑，不由搖頭，“年年都是我在準備，無妨。只是今年既然是你主辦，不如祭禮也你來主持？”

謝衣趕緊擺手，“這個不行，還是讓師尊來吧！”

華月聞言也點了點頭，“也是，你資歷還是太淺了些，總有些人……”她說到這，只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謝衣苦哈哈地咧了咧嘴，“那我去準備後面的——”

華月趕緊攔住他，問道，“後面的你打算怎麽辦？有什麽主意了？”

“我打算做一幅星圖！”謝衣笑得很開心，“用偃甲和法術，把整個流月城都包裹進去！”

華月搖頭道，“流月城原本就在半空。”

“可我們看不見星星。”謝衣固執道，“矩木的枝葉把所有的星空都擋住了。”

華月道，“你把整座流月城包起來，效果還是一樣的。”

謝衣一聽也是，又苦了個臉，“也是……”

華月想了想，道，“流月城上下六層，你若是能每一層都做一面，便是你想要的效果了。”

謝衣掰著手指算了算，搖頭道，“時間來不及……”說著，他不由得有些喪氣。

“或者，你可以換一個點子。”華月建議。

謝衣不再吱聲，只是眼睛四處亂瞟，不知道在想什麽。

華月也不介意自己一個女子的房子讓謝衣看——反正這裏是她辦公的地方。

片刻後，謝衣指了一堆白花花的棉花道，“這棉花……咱們有多少？”

“那些是我上次給小曦做抱枕剩下的。”華月看了看堆在角落裏的棉花，“我想著也許還有什麽用就沒扔。不過這東西十有八九都做了祭品，畢竟需要的布料沒多少。”

謝衣上前去戳了戳那堆棉花，喃喃道，“真像雲彩。”

華月見狀笑道，“想到了什麽？”

“嗯……讓大家在雲彩裏玩怎麽樣？”謝衣回頭，眼神閃亮。

華月楞了楞，點頭道，“那便交給你了，我只管準備祭禮。”

“好！”謝衣站了起來，幹勁滿滿。

在華月那兒貌似信心十足的謝衣到了自己的寢殿卻是愁眉苦臉的，“北疆這地方平時就沒什麽雲彩……況且有伏羲結界在……我哪兒知道雲彩到底是什麽樣的啊……”

瀟瀟插言道，“我知道。”

“瀟瀟？你知道？”謝衣很是驚喜，“對了，我都忘記了，你不是生在流月城的——雲彩是什麽樣的？”

“我也不太清楚。”瀟瀟有些猶豫，“你也知道，我那個時候，人們什麽都不知道，只靠著神的庇佑……我只是覺得，雲就是水霧。它們的感覺是一樣的，但我也不確定。”

“水霧啊……這個好說，有現成的偃甲。”謝衣打開一個櫃子，拿出了一件奇形怪狀的偃甲，“但雲彩是有形狀的啊……瀟瀟你知道雲是怎麽聚在一起的嗎？”

瀟瀟沈默了一會，抱歉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沒關系的！”謝衣仍然一派樂觀，“我自己來想辦法！”

說完，他就攤開了一張圖紙寫畫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謝衣制作了很多小偃甲，整天在流月城上下跑來跑去地，見了人仍是好脾氣笑瞇瞇地打招呼，但就是不說他在做什麽，也拒絕了一些人想要幫忙的好意。

有人捅到沈夜那兒去，說破軍祭司整日不務正業，沈夜很是形式化地把謝衣拎了過去問了問他在做什麽，又沒事人一樣地把人放了回去，看得某些人咬牙切齒。

謝衣貌似什麽都不知道，仍是一如既往，但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知肚明只是無心計較。

不過不管怎樣，總有人在說他——不識大體，仗著沈夜撐腰瞎胡鬧。

這些話瀟瀟是知道的，但她知道那些人不知道的是，盡管謝衣“瞎胡鬧”地鼓搗著這些偃甲，卻沒耽誤生滅廳一件事。

她很熟悉這種“老一輩”的責備和懷疑，畢竟她繼任天府祭司的年紀也不大。

只是過了千百年，人的心思好像繞了更多的彎。

她想，她寧願現在的人還和她那時一樣，不信任就說出來，然後讓她去證明。

而不是現在這樣……背後議論，笑裏藏刀。

瀟瀟雖然心疼忙得死去活來的謝衣，但還是找時間和他說了這些流言。

謝衣一臉疲憊地癱在椅子上，淡淡地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瀟瀟嘆了口氣，“防人之心不可無。”

謝衣按了按額心，“我是覺得，我只要把我該做的做好，這些流言都會不攻自破的。而且……師尊護著我是事實。”

“你該做的事你一直做得很好。”瀟瀟毫不吝惜自己的肯定，“但沒人看得到。”

謝衣笑了，“早晚有人能看見。”

“最好別太晚。”瀟瀟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說。

謝衣仰頭看著屋頂，“瀟瀟，流月城就這麽大的地方，祭司們都心知肚明，我們已經到了絕境了……你說，他們為什麽還有廢心思在這上面呢？做好他們自己的事情不好嗎？”

瀟瀟沈默了半晌，道，“很久以前，所有人都如你這樣想。雖然日子很苦，但我們活下來了，這才有了你們。”

“是啊……”謝衣苦笑了一下，“但願我們也能活下來，你還能有下一任刀主。”

瀟瀟卻不在應聲了。

偌大的破軍祭司殿中，一片安靜。

十章 雲中微歡

不管怎麽說，神農壽誕的日子還是到了。

流月城的人們獻上祭品，沈夜褪下了他那令人倍感壓力的黑袍，少見地穿著他的祭司袍出現，與華月一同主持了祭禮。

祭祀過後，謝衣便發動了偃甲。

一時間，整座流月城中飄起了一陣水霧，片刻後又變成幾朵浮雲，飄在空中。

大人們還好，孩子們卻是十分驚奇，伸手想去碰，又被大人攔阻。

謝衣笑呵呵地站了出來，告訴大家，這就是雲。

是這北疆上空的流月城很久都看不到的東西。

它會帶來雨水，是濕潤的。

——沒關系的，你們可以摸它，實際上它不會把你們怎麽樣的。

謝衣溫聲細語地解釋著，哄著好奇的孩子們，告訴他們這是什麽，牽著他們的手讓他們觸摸那些雲朵。

沈夜抱臂站在高臺上看著謝衣混在人群中，身邊的華月笑道，“謝衣倒是會哄孩子。”

“那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個孩子。”沈夜雖是這麽說著，但眉梢眼角都是些得意。

華月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沈夜，片刻後道，“我瞧你也新鮮得緊，怎麽不去玩玩？”

“小曦玩就好。”沈夜雙眼微閉，“本座是這流月城的大祭司。”

“與民同樂，豈不正好？”華月仍是攛掇。

沈夜只是搖頭。

這流月城裏，紅臉白臉都得有人唱。

他沈夜就是那反面的角兒，玩不來這個。

這就讓謝衣去就可以了。

沈夜正想到謝衣，謝衣便剛好向高臺上看去。

只見華月一副調笑的樣子，沈夜卻好似有些苦惱，又有些不甘。

謝衣略一思索，從袖中取出一件小偃甲撥弄了兩下，便有一小片雲朵向高臺上飄了去。

“呀。”華月註意到它，不覺欣喜地微微擡起手，“這裏也有一片呢。”

沈夜一挑他的分叉眉，往人群中看去，果然看見謝衣一臉陽光燦爛地沖他揮了揮手。

不過謝衣原本正在哄著幾個孩子，這一動，一群孩子也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結果就看見了沈夜，趕緊又都低下了頭。

謝衣好笑道，“不是都高興著呢嗎，怎麽都不吱聲了？”

一個孩子咕噥道，“那可是大祭司大人啊……”

“就是就是，大祭司大人好可怕的。”另外一個孩子附議，“娘總是說，我不聽話就會被大祭司大人帶走……”

謝衣差點笑出聲來，“我以為七殺祭司會更可怕，畢竟他是司刑罰的嘛。”

誰知有個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詞不達意地哭喊著，“我不要——他會把人變成石頭的！變成石頭就不能玩了！”

謝衣一下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直在圍觀的瀟瀟忍著笑出聲提醒道，“快去哄，他父母看見就不好了。”

謝衣趕緊拍著他的背，“別哭別哭，不會有事的，瞳才不會隨便就把你變成石頭的~”

“嗚……可是我昨天剛把娘親的玉墜丟了……”誰知那孩子更害怕了，哭聲雖然是小了，但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嚇得都快不會哭了。

“哎……”謝衣再次不知所措。

瀟瀟道，“你身上沒什麽可以給孩子玩的小偃甲嗎？拿一個出來哄吧。”

謝衣聽出瀟瀟語調裏的笑意，一邊翻著身上的小物件，一邊低聲抱怨道，“瀟瀟你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瀟瀟坦然地否認，“非也，我若想看你的笑話，還提醒你做什麽？”只是話裏還帶著笑出來的顫音。

謝衣覺得他受傷的心靈完全沒得到安慰。

他決定還是從這些小孩子身上找安慰算了——於是他拿出一個小風車逗起了幾個孩子。

很快，那些孩子們就沈浸在了對新偃甲的好奇裏，而忘記了“可怕的大祭司和七殺祭司”。

沈夜一直看著謝衣，幾個孩子被他家愛徒逗得一會哭一會笑的讓他有些感慨謝衣為什麽這麽有孩子緣。他就需要哄一個小曦，這丫頭還未必每次都買賬。

華月倒沒註意沈夜的糾結，她也在新奇那朵雲彩，“謝衣與我說時我還道他做不出來，畢竟我們沒人真的摸過雲彩。用水霧來做……也不知他是怎麽想到的。”

“未必是他想到的。”沈夜有些覆雜地開口，“也許雲，真的就是這樣的。”

華月訝然道，“他從古籍裏查到的？生滅廳的文件裏還有這種記載？——可就算是有，他怎麽查出來的啊……”

“他不必查。”沈夜一甩衣袖，步下高臺，“我去叫他一同面見城主。”

“阿夜？”華月對於沈夜跳躍的思維有些不能理解，不過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還是你在這裏等，我去叫他吧。”

沈夜聞言便收住了步子，頷首道，“也好。”

他等了片刻，華月便同謝衣一同回來了。

謝衣對他行禮，“師尊何事？”

“這是你繼任破軍祭司後的第一次神農壽誕，你做得很好。”沈夜先是誇獎了他一句，爾後道，“城主想要見見你。”

謝衣一聽後半句就有點額頭見汗，結果沈夜又補了一刀，“你已是高階祭司，但卻還未曾見過滄溟城主吧？剛好今日帶你去見見她。”

“……是。”謝衣咬著牙應了一聲，不敢多說。畢竟多說多錯。

華月看了看老實得過了頭的謝衣，詫異地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沈夜，道，“我便在這裏了。”

沈夜點頭默許，領著謝衣走進了寂靜之間。

華月看著那師徒倆嘆了口氣。

但願謝衣沒幹過什麽會惹炸沈夜的事情，不過有滄溟城主在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實際上，沈夜確實沒想把謝衣怎麽樣。

他原本就算是想教訓這徒弟一頓，被滄溟勸了一通，又見謝衣熬了幾天成功把偃甲爐搞出來了也就算了。

但是這種行為是要不得的——他還是決定嚇唬謝衣一下。

沈夜很成功，謝衣十分老實地跟著他到了寂靜之間，一句話都沒多說。

二人來到矩木前站定，滄溟睜開雙眼，露出一個微笑。

“屬下見過城主。”沈夜領著謝衣十分規矩地行禮。

滄溟微微搖頭，“我聽外面很是熱鬧，壽誕祭禮已結束了？”

“是。”沈夜頷首，“此次祭典謝衣出力頗多。”

謝衣在沈夜的授意下上前一步，行了一禮。

滄溟微笑著問他，“今年做了什麽？”

“屬下想，流月城在北疆上空，大家沒見過‘雨’，也很少見到‘雲’，就做了一些偃甲模擬出了雲的樣子。”說到這個，謝衣還是有些得意的。他看了看寂靜之間裏竟無一朵雲彩，便拿出

了一具偃甲放在地上，註入靈力。偃甲發出了幾聲輕響，水霧從中裊裊升起。片刻後，謝衣關了它，那些水霧便聚集在一起，環繞在三人周身。“這就是雲了。”

滄溟很是新奇，“我幼時見過雲，很像。”她頓了頓，道，“只是很像，但不是真的。”

謝衣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只是應了一聲，“它是我做的，確實不是真的。”它是偃甲，偃甲不會是真的。

“但我們不能困死在流月城裏，我們早晚有一天要去看真的雲。”滄溟看著有些失落的謝衣，強調道，“破軍，你可明白？”

謝衣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流月城的現狀。他行了一禮，發自內心道，“屬下明白，一刻不敢忘。”

“那便好。”滄溟應了一聲，“今日好歹輕松一日，卻將你拖來此處，倒是阿夜的不是了。”

沈夜抽了抽嘴角，“怎麽是我的不是？若謝衣不來此處，你可沒有這雲彩看。”

滄溟失笑，“好，這確實是阿夜你的功勞。”

謝衣站在一邊，深感自己多餘。他一直知道這二位是青梅竹馬，彼此熟悉得要命，但還是第一次親身體會——畢竟他實在是見不到滄溟。正在思考要不要落跑的謝衣忽然被沈夜點了名，“謝衣，靖妟你可隨身攜帶？”

“自然是帶著的。”謝衣點頭。

“刀靈可在？”沈夜問了一句。

謝衣警惕了起來，“瀟瀟自然是在的……但師尊……”師尊你多問這麽一句，是不是知道她之前消耗過大啊！不要嚇我啊！

“無妨。”瀟瀟的聲音在謝衣耳邊響了起來，謝衣嘆了口氣，將靖妟召了出來。

這一次，瀟瀟並未顯出身形，而只出聲問道，“喚吾何事？”

沈夜微微皺眉，滄溟開口道，“前輩可曾見過真正的雲？與破軍所做又如何？”

瀟瀟沈默了一會，才道，“吾知曉汝等之意，不過欲舉族回歸下界。但吾不過一介刀靈……多是有心無力而已。”她輕輕嘆了口氣，接著道，“此流月城中歲月安逸，然祭司事務仍十分繁忙

，吾主已多日未曾休整，若無他事，不如讓吾主離去。”

謝衣趕緊接話，“那個，師尊，我沒事的……”

沈夜擺了擺手，“不過說話而已，也沒什麽耗費精力的。你說流月城中歲月安逸——何來此言？”

“若汝曾生於上古，便可知吾言了。”瀟瀟的聲音裏有些苦澀，卻不再多說。

滄溟適時插言道，“破軍，準備祭典你辛苦了，去休息吧。阿夜……可能再多留一會？”

沈夜點頭道，“自然。”他轉而對著靖妟道，“刀靈前輩……再怎麽說，你也只是個刀靈，若刀斷了，你什麽都不是。”

瀟瀟這次笑出了聲來，“吾早已若汝所言——非人非鬼，非靈非魔。”

“瀟瀟……”謝衣有些擔心。

沈夜也輕笑了一聲，轉而對謝衣道，“去吧。”

謝衣抿了抿嘴，行禮離開了寂靜之間。

滄溟看謝衣出了寂靜之間，才道，“阿夜，你太緊張了。刀靈前輩也是神農神上的祭司，刀主又是破軍，不會有什麽事的。”

沈夜看了她一眼，“你都說了，刀主是謝衣——是靖妟的主人，又不是她的主人。你不會看不出，她雖然與靖妟關聯緊密，但她並不是真正的刀靈。那柄刀本身便有靈，雖然微弱，但那不是她的靈。”

滄溟輕笑搖頭，“我看人什麽時候出過錯？”

沈夜便不再多說，嘆氣道，“也罷。”

“阿夜啊……你太累了。”滄溟輕輕嘆息。

謝衣剛剛制作的雲朵還在他們身畔。

沈夜想了想，伸出了手，有些孩子氣地攪了攪那朵雲，道，“真的都是水。可惜我不知道怎麽讓它動起來，否則你就能碰一碰它了。”

滄溟笑出了聲。

終年冷寂的流月城，終於在這一日，讓每個人都開心地度過了一天。

可惜，明日還會是如此冷寂。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春節快樂喲~馬上有一切OwO~

不過過年了圖鋪那些辛苦了很久的美攻們也都放假啦，我是不可能馬上有封面了……繼續拿這個“奠”湊合著吧……_(:з」∠)_

PS.如果我寫結局後的無責任番外有人要看麽→_→

無責任番外：新春之夜

醒目註意：【此番外時間在本文結局之後！】

“謝衣——無異他們不是說要來？”龍兵嶼上的一處院落，瀟瀟正捶著一扇門，“你確定你不出來準備一下？”

謝衣打著呵欠拉開了門，“我們有什麽可準備的？是咱們去無異那兒，又不是他們過來……”謝衣話沒說完，呵欠先打完了，瞅見瀟瀟的裝束立刻把後半句吞了下去，“你你你——”

瀟瀟毫無自覺地偏了偏頭，“怎麽了嗎？”

謝衣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瀟瀟此刻穿著不知道誰給她的紅色小襖，一改深綠色祭祀袍的冷清之感，而顯得十分熱情。總是披散著的長發也用紅色的頭繩疏成了兩股，搭上她那張娃娃臉，這一偏頭殺傷力巨大。

“謝衣？你還好吧？”瀟瀟看著謝衣不對勁，擡手在謝衣眼前晃了晃。

“啊……”謝衣回過神來，臉頰有些紅，“嗯，你今天……很好看。”

瀟瀟笑了起來，原地轉了個圈，大方地展示給謝衣看，“阿阮給捎來的，她說龍兵嶼的人未必有心思過年，也未必有料子做衣服，就給咱們都做了一身。”

“咱們？”謝衣的眼神一直在瀟瀟身上，此時不覺摸了摸鼻尖，“我也有份？”

“當然，阿阮怎麽能忘了你——就算她不記著，有無異在也少不了你的。”瀟瀟拉起了謝衣的手，拖著他往臥室去，“你的那身在屋裏，快換上給我瞧瞧。”

謝衣被瀟瀟拉進了屋，果然看見床上疊著一套衣物。

他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瀟瀟，“我這就換？”

“那不然呢？”瀟瀟走過去，拎起棉襖抖了抖，“快試試，要是合身一會就穿這身了，也讓阿阮瞧瞧，畢竟是她給咱們挑的呢。”

“不是……我是說，你……”謝衣支支吾吾。

瀟瀟偏頭想了想，不由笑了，“你不好意思？這都一百多年了，你還跟我不好意思？”

“……不要說得這麽像悍妻。”謝衣無奈扶額。

“這又是哪學的新詞？”瀟瀟解著手中紅襖的扣子，頗有些嘆息的意味，“我不過比你少出了一趟島，就跟不上你了。”

“那不是這島上總得有個主事的嘛……”謝衣搖頭哄她，“這次不是一起？”

瀟瀟撇嘴，“要我說啊，趕緊把事情交給欣兒算了，你我如他這般年紀早就做了高階祭祀了。”

謝衣苦笑道，“你我那是迫不得已，欣兒這孩子膽子小了些，還是再歷練些時日的好。”

瀟瀟微微搖頭，數落道，“就你心疼他！膽子小了，就練練膽兒。他現在這瞻前顧後的樣子，叫人怎麽放心？”

謝衣正要說什麽，外面便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鳥鳴。

“是饞雞！”瀟瀟笑了起來，“無異他們來了，你趕快換衣服吧，我去看看他們幾個。”

“哎，我就來。”謝衣感覺放下關於謝欣兒的話題，推著瀟瀟到了門口。

瀟瀟失笑，拉開了屋門，果然看見樂無異和聞人羽正站在院中，饞雞已化做小小一只，站在聞人羽肩膀上，對著樂無異叫喚著。

“饞雞你別叫啦，回家去就給你吃肉——再堅持一下啦，就一下好不好！”樂無異一副討好的樣子。

聞人羽抱臂道，“饞雞的吃食一向是你準備，我還道你帶了。”

樂無異咧嘴，騷著頭道，“我這不是想這一趟用不了多久嘛……”

“唉，無異你都快要為人父了，怎麽還這麽粗心？”瀟瀟聽著搖頭，“跑一趟這麽遠，你居然還帶著小羽一起？”

樂無異聞言看去，長大了嘴，“師……師娘？”

“怎麽？換身衣服不認識了？”瀟瀟笑道，“怪不得你和你師父那麽親，瞧見我都一個模樣。”

聞人羽擡手敲了樂無異的額頭一下，道，“無異這是見了前輩太高興了。”

瀟瀟搖頭，“別替他解釋，還沒說他呢，怎麽還把你帶過來了？”

聞人羽臉頰微紅，“是我要跟來的，在家長輩們也什麽都不讓我做，不如出來透透氣。”

“你倆的孩子一定很可愛。”瀟瀟看了看聞人羽仍舊平坦的小腹，不覺有些失落。

樂無異揉著額頭插言道，“師娘，這趟去您能不能讓師父跟娘說說啊，別找那什麽先生給娃兒起名字了，取出來的名字一個上口我都沒有，奇形怪狀的。”

“你想讓你娘不找先生，你就自己取個叫她滿意的。”瀟瀟點了點他的額頭，“不過這話你得自己跟謝衣說去，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三人正說著話，謝衣十足別扭地拽著身上的紅襖推門出來了，“瀟瀟你幫我瞧瞧……我怎麽覺得不太對？”

“沒什麽不對的，你指望這衣服和祭祀袍一邊長可不行。”瀟瀟看著謝衣的樣子不由得笑道，“你把自己弄得對勁了就好了。”

樂無異和聞人羽一起見禮，謝衣勉強適應了短襟的棉襖，與兩個小輩寒暄了兩句，便要乘饞雞回長安了。

結果小饞雞還鬧起了脾氣。

謝衣想了想道，“我們家昨天燉了塊肉，不如拿給饞雞吃？”

“唧唧——！”饞雞立刻驚恐地呼扇著小翅膀撲進了樂無異懷裏。

瀟瀟失笑，“是我燉的，我拿來給饞雞吧。”

謝衣看著瀟瀟去廚房找肉，郁悶道，“饞雞為什麽這麽討厭我做的菜？”

樂無異幹笑道，“它是鯤鵬麽，口味大概和您不一樣……”

聞人羽戳著樂無異懷裏的饞雞道，“不過大概可以請謝前輩治一治饞雞這貪吃的毛病。”

饞雞聞言，頭頂的呆毛都趴了下去，無精打采地叫喚了兩聲：“唧唧……”

謝衣好脾氣地笑道，“無異若是用得到，盡管與為師說便是。”

“啊哈哈……一定……”樂無異很是無力地應著。

說話間瀟瀟拿了肉出來，餵給了饞雞。

雖然比起饞雞的食量來說這肉實在是少了點，不過好歹把它哄高興了，載了四人回長安。

此時已是除夕深夜，長安城中卻仍然燈火通明，不時響起爆竹聲響。

熱鬧之中，饞雞降落在郊外也不那麽顯眼，樂無異帶著聞人羽，四人一路竄進了定國公府。

然而出來迎接的並非樂紹成或傅清嬌，而是阿阮。

這姑娘給謝衣和瀟瀟一人捎了一件紅襖，自己卻仍是一襲綠群，一臉興奮地撲了過去，“謝衣哥哥、瀟瀟姐姐！”

瀟瀟笑著接住她，“阿阮越發漂亮了。”

跟著她出來的是夏夷則，已是當今聖上的他仍是布衣打扮，也規規矩矩地給謝衣和瀟瀟見禮，順便拉開纏著二人的阿阮，將二人讓進了府中。

不多時，樂紹成也迎了出來，道，“清嬌哄孩子去了，無異說年夜飯不用等兩位了，我們也就沒特意等，現下就等午夜煮餃子了。”

“無妨，我與瀟瀟自然是要多與族人在一起的，也呆不長久。”謝衣笑著應道。

“也罷。”樂紹成擺了擺手，“孩子們都愛玩這炮仗，無異嫌那玩意不好，又鼓搗了好些東西，我也弄不明白……”

“是煙花啦，這次的明明很簡單。”樂無異終於忍不住插嘴了。

聞人羽覺得不合適，拉了拉他的衣袖。謝衣卻借口道，“哦？幾月未見，無異可是又做了什麽新偃甲出來？”

瀟瀟見狀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拉起聞人羽，“他們師徒兩個都是見了偃甲就不想別的了的主兒，咱們不理他們，說咱們的。”

謝衣苦笑喚道，“瀟瀟……”

瀟瀟擺手道，“一年到頭你們倆也見不了幾面，去弄吧。”

倒是樂無異有些不好意思，聞人羽卻也示意他不用擔心，於是這對師徒就去擺弄偃甲去了。

剩下一屋子人倒也不覺尷尬，各自聊了起來。

聞人羽當年傷得不輕，傷了些元氣，養了這些年早就沒什麽大礙了。

倒是阿阮更讓人擔心，瀟瀟說話間就問了問。

阿阮回答道，“姐姐你就別擔心啦，沒意外的話，少說我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呢。到那時候，夷則也老啦，人老了都會死的嘛，我也就是早去些，也差不多的。”

夏夷則微微皺眉，但也沒搭話，看樣子是最終也沒什麽好的法子。

瀟瀟笑了笑，道，“也罷……相遇總歸是緣分，知足罷。”她看了看門外院子裏正和樂無異鼓搗著煙花偃甲的謝衣，笑得柔和，“有幾年是幾年，總好過一點都沒有。”

“瀟瀟姐姐你別這麽說呀，你不是已經沒事了嗎？謝衣哥哥也一定會沒事的！”阿阮的大眼睛裏滿是真誠。

瀟瀟楞了楞，搖頭道，“你這傻丫頭，顧好自己吧！”

“我沒事，真的關系的。”阿阮急匆匆地說著，後半句卻淹沒在了爆炸的聲響之中。

院子裏樂無異興奮地喊著師父不愧是師父，他的煙花又漂亮了不少。謝衣起身回頭沖著瀟瀟笑了笑，指著頭頂正在炸開的煙花。

瀟瀟順著他的手勢擡頭看去，天空中綠色的螢火組成了一對相互纏繞的花枝。

她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

“現在我們都還好，這就夠了。”瀟瀟輕聲說著，揮手一道法術籠罩了整個院落，柔和的綠色光芒閃耀。一剎間，院落中便生出了許多小草，絨絨的鋪了一地。

聞人羽發出一聲驚呼，樂無異根本就沒註意到發生了什麽，夏夷則拉過了要蹦過去的阿阮。

謝衣微微嘆了口氣，仍朝瀟瀟伸出手。

這一刻，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老一輩讓我寫丟了_(:з」∠)_……

DLC我都沒玩啊TvT寫這個的時候基友說傅清嬌和樂紹成有親生的娃了然後我就帶了一筆QwQ但是那不是重點！重點最後是主角團和男女主都一定是HE了的有木有！

十一章 此夢非夢

神農壽誕後，謝衣和瞳開始著手將偃甲爐投入使用。

他們計劃制作一個大的偃甲爐，然後向各家供暖……同時還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破界。

瀟瀟不懂偃術，自是提不出什麽好點子來。

不過她於法術還算得上精通，加上瞳的蠱術，倒是讓謝衣列出了不少可供嘗試的方法。

謝衣雖然時刻惦記著破界偃甲的事，但他知道這事並非一日之功，也沒像以往一樣想起什麽偃甲就一頭紮了進去。破軍祭司、生滅廳主事該做什麽，謝衣照樣做得滴水不漏，餘下的時間才去鉆破界的事情。

一段時間過去，嫌他太年輕、毫無作為的風言風語便已散去不少，再加上他善良心軟的性子，在平民裏口碑也很好——總算是坐穩了這高階祭司的位置了。

這一日，謝衣回自己族中省親，臨出門來卻鄰居家的大嬸被攔了下來，“阿衣，你是祭司，總該有辦法的——”

謝衣溫和地打斷她道，“明嬸，別著急，慢慢說，出了什麽事了？”

“唉，還不是雩風那孩子，打小就愛做噩夢。說是，老能看見有一道紫黑色的霧氣從鏡子裏鉆出來，然後變成一張人臉。其實想想，鏡子裏鉆出個人來是挺嚇人的，也不怪小孩子哭……這以前哄哄總還會睡得著，這幾日不知道是怎麽了，天天晚上都嚇醒，已經好幾天了，要是再不好好睡一覺就快熬不住啦。”明嬸說得很是著急。

謝衣微微皺眉，“我先跟您去給他下個安神法術讓他好好睡一覺，只是這法子治標不治本，先讓他緩一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好好好，這孩子可千萬別出什麽事……”明嬸念叨著，拉著謝衣去看那孩子了。

瀟瀟聽著這夢裏的情節，總覺得有些不安，但也說不清具體哪裏有問題，便也沒說什麽。

謝衣給雩風下了安神法術，揉著額心往生滅廳走去。

瀟瀟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喚道，“謝衣？”

“瀟瀟？怎麽了？”謝衣頓了頓腳步，問道。

“我覺得……”瀟瀟又想了想，嘆了口氣，還是道，“無事，你去吧。”

謝衣概念裏，瀟瀟從不在沒事的時候主動叫他，他便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瀟瀟，你又想到什麽主意了嗎？告訴我就是了，我有分寸的。”

“……不是。”瀟瀟輕嘆，“是我多心了。”

謝衣見她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只道，“謹慎些也好，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說——有個人商量總是好的。”說著，他也有些臉紅，“雖然也許我不怎麽靠得住。”

瀟瀟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怎麽會呢。你可是破軍祭司啊……主創造的人呢。”

謝衣兜了個圈子回來，又追問道，“既然我沒那麽靠不住，那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瀟瀟被噎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沈默。

謝衣道，“你從來不會這麽猶豫。到底是什麽大事讓你這麽擔心？”

“謝衣……”瀟瀟嘆了口氣，道，“你先做事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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